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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接捧花等男友说娶我,他却搂秘书掷下“对不起” 潇洒离去!我撕碎爱恋重拾画笔,等他揣户口本上门时,我已站在国际领奖台:你哪位?

2025-12-12 意昂体育介绍 177

在好姐妹的婚礼上,我终于接住了那束象征幸福的手捧花。

全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向江邈,可他却站在原地,迟迟没有动身。

直到有人笑着将他推向舞台中央。

我眼底泛起微光,心跳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加快,只等他说出那句“我会娶你”。

在一片喧闹的起哄声中,他望着我,嘴唇轻启——却只吐出一句干涩的“对不起”。

随即转身离去,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迟疑。

我独自留在台上,手捧鲜花,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。

够了,就这样结束吧。

江邈,这一次,我真的放你走了。

1

婚礼的气氛并未因那短暂的波折而有丝毫减损。

我静坐在宾客席间,望着台上笑意盈盈的杳杳,心中毫无芥蒂,唯有真诚的祝福在流淌。

她与前男友纠缠七年,三度原谅他的背叛,最终在第三次出轨后决然放手。

命运却待她不薄,竟在一次寻常相亲中遇见了如今的良人。

两人初见便如旧识重逢,心意相通,迅速步入婚姻殿堂。

反倒是我在这一圈故人中,成了唯一仍单身的人。

因此,谁都知道捧花该落向何处,心照不宣地将它推向我手中。

「茵儿,对不起啊,江邈临时有事得走,我没多想就推他上去了……」

杳杳敬完酒,终于抽身带着当年同窗朝我走来。

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替江邈开脱,语气小心翼翼,生怕触痛我心底某根弦。

我轻轻摇头,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。

酒精灼过喉咙,刹那间带来一阵微醺的恍惚。

曾几何时,所有人都笃定我会毕业后立刻披上婚纱。

毕竟那年六月,我是穿着洁白婚纱,站在樱花纷飞的校园里拍下毕业照的。

直到如今,每逢毕业季,仍有校友提起当年那对羡煞众人的恋人——我和江邈。

那时的他,牵着婚纱曳地的我,站到院长面前郑重宣告:

“她是我在青春里最珍贵的礼物。”

可这份被深情许诺的礼物,终究未曾加盖婚姻的印鉴。

七年光阴流转,自毕业至今,我们依旧未走进礼堂。

2

【这边结束了。】

我指尖轻点屏幕,将消息发给江邈。

【刚公司临时有事,曲可可说客户突然过来,得处理一下。】

【你打车回去吧。】

【好。】

我们彼此都清楚,他不会来接我。

即便如此,这样的对话仍像仪式般被我们完整走完。

因为除此之外,已再无话可说。

我翻看他俩最近的聊天记录,每一段对话都没超过十个字。

最常出现的,是他发来的那句:

【今晚不回了。】

还有——曲可可。

【我和曲可可……】

和她出差,和她见客户,和她一同赶去机场。

江邈有一点从不遮掩:他对这些事从不隐瞒。

可他从未意识到,我真正在意的,不是他是否报备,也不是他会不会来接我。

而是,十句话里,他能提到七次曲可可的名字。

这种频繁到近乎刻意的提及,让我格外介意。

也并非没有争执过。

吵过几十次了。

他的回应我几乎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:

「只是工作上的事。」

「她是我的秘书,日常接触难免多些。」

「你也清楚,当初若没有她,公司根本撑不到今天。」

「你太敏感了,别总是胡思乱想。」

3

我叫了辆滴滴,司机见我从酒店门口走出,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,便轻声提醒道:

「姑娘,你喝了不少吧?待会儿下车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,让他们来接你一下?」

没有人能来接我。

我轻轻摇头,伸手将车窗缓缓摇下。

城市的夜景在窗外飞速掠过,光影交错,如梦似幻。

忽然间,脑海中浮起一个念头——是不是因为当年太过张扬?

是不是因为太早穿上了那身洁白的婚纱,

才导致如今迟迟无人问津?

可如果真的嫁给了他,

往后余生,也要这样漂泊无依地过下去吗?

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与灯火,

我第一次在心底悄然发问:

我真的还想要嫁给江邈吗?

4

第二天,是被杳杳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惊醒的。

「茵儿,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,昨天江邈那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?」

「你们都在一起七年了,他连一句准话都不敢给吗?」

我一时哑然,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,发不出声音。

因为,我确实不知道答案。

按理说,他昨天当众丢下我离开,我本该愤怒至极。

可这一次,我没有。

不是原谅,而是——习惯了。

手机屏幕忽然亮起,一条消息弹了出来。

【今晚公司晚宴,我来接你。】

我的心微微一紧,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。

毕竟,他极少带我出席公司场合。

看来,他是想借这个机会弥补我。

【昨天,公司临时有紧急事务,别多想。】

江邈依旧是那个江邈。

总能敏锐地捕捉到我们之间的裂痕,并迅速启动他的“修复程序”。

每一次争执,都不会持续超过三天。

因为他擅长用一套固定的流程快速收尾。

从前,每当我试图和他深入沟通情绪时,他总会搬出那套逻辑清晰、条理分明的应对方式。

流程走完,无论我是否真正释怀,他都会默认:问题已解决。

若我仍不肯罢休,他便不再回应。

可他的眼神却像无声的审判:你到底还想纠缠什么?

他从未意识到,有些事,不是按个确认键就能翻篇的。

感情不是项目报表,不需要KPI考核。

工作可以讲效率,但爱,从来不能量化。

【嗯。】

我轻声回复,转身回到房间。

挑衣服,上妆,从发丝到鞋尖,一丝不苟地将自己装扮得体面优雅。

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,眉眼如画,可唇角扬起的弧度,却怎么也抵达不了眼底。

换作从前,他愿意带我走进他的世界,我会欣喜若狂。

而现在,我只觉得疲惫,甚至有些厌烦。

这场晚宴,像一场早已排练好的演出,而我,只是其中一名不愿再登台的演员。

5

我在小区楼下静静等待他来接我。

过往行人瞥见我精心打扮的装束,纷纷投来隐晦的目光。

迟迟不见他的身影,微信无回音,电话也无人接听。

罢了,终究还是决定独自打车前往。

抵达晚宴现场后,在工作人员引领下步入会场时,宴会早已开场。

厅内觥筹交错,宾客们三五成群,笑语盈盈,气氛热烈。

我站在门口,一时茫然失措。

既寻不到江邈的身影,也未曾遇见一个熟识之人。

只得默默退至角落,悄然落座。

直至看见江邈与曲可可并肩而入,彼此挽着手臂,步履从容。

他一出现,便如磁石般吸引了全场的注意。

两人周旋于宾客之间,举手投足尽显默契。

我望着曲可可自然地为江邈递上酒杯,看他侧耳倾听她低语,又见他们相视一笑,眉眼间流转着旁人难以介入的亲密。

那一刻,我心中竟未泛起怒意。

反而,“般配”二字,悄然浮上心头,像一片落叶轻轻坠入湖面。

6

江邈与曲可可终于朝我这边走来。

他们的身影清晰可见,却未曾留意蜷缩在角落里的我。

「哎呀,这位就是弟妹吧?怪不得江总如此年轻有为,身边有这般美貌又温婉的贤内助啊。」

不知是谁轻飘飘抛出这么一句,原本喧闹的会场顿时安静了几分。

曲可可是江邈的秘书,这点公司上下心知肚明。

可众人也清楚,江总有一位交往七年的女友。

这看似无心的一语,却让在场不少人竖起了耳朵,静待后续。

曲可可掩唇轻笑,笑声娇柔,身子顺势更贴近江邈几分。

「王总,这位是曲秘书,之前项目对接时和您打过照面的。」

江邈语气平静,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。

但他并未避开她倚靠的姿态,任由她挽住自己的手臂。

两人并肩而行,渐行渐远。

身后传来同事间打趣起哄的声音,夹杂着暧昧的笑语。

我忽觉难堪,低头假装翻找手机。

直到屏幕亮起,才发觉江邈刚刚回了消息。

【刚才和曲可可临时开了个紧急会议,耽误了一下。】

【你到了吗?】

【在哪儿?怎么不回消息?】

【算了,要是没来,就别过来了。】

抬眼望去,只剩他们离去的背影。

奇怪的是,我心里竟没有愤怒。

只是突然觉得,自己像个笑话。

7

【有空吗?出来喝一杯呗~】

手机震动,杳杳的消息如约而至,带着她一贯的直白与热情。

我回了个“好”。

此刻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。

「哟,稀客啊!某位贤惠得像教科书里的女友,居然破天荒肯踏出家门来酒吧了?」

刚碰面,杳杳便毫不客气地打趣。

我没接话,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酒杯,仰头一饮而尽。

「你这是怎么了?刚结婚就往这种地方钻?」

她已经微醺,揽着我的肩膀笑得肆意:

「我又不是你,结了婚就得收心?我想喝酒就喝,想看帅哥就看——谁管得了我?」

明知她在吹牛,心底却泛起一丝酸涩的羡慕。

「行了行了,赶紧给那个江邈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吧,真醉倒在这儿,我可扛不动你。」

我垂眸望着手中空杯,声音轻得几乎被音乐淹没:

「他今晚加班,我待会自己走。」

已然迷糊的杳杳没再回应。

她怔怔盯着我看了几秒,忽然冒出一句:

「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穿衣服的样子。」

低头扫过自己身上的晚礼服——剪裁精致、色调沉稳,确实在这片霓虹闪烁中显得格格不入。

「这不好看吗?」

杳杳靠在我肩上,语气里带着怀念:

「茵儿,还记得吗?当年咱俩可是美院出了名的杀马特双煞。」

「再看看你现在,从发丝到鞋跟,全是规规矩矩的模板,一点灵气都没了。」

「你就是个漂亮的花瓶,空有外壳,没有魂儿。」

我瞥了眼自己精心打理的卷发,贴合身形的裙摆,定制高跟鞋与配套珠宝,还有那层滴水不漏的妆容,抬手轻轻锤了下她的肩:

「喂,说得也太狠了吧?这可是最近风很大的贵妇风造型欸。」

杳杳笑得前仰后合:

「贵妇?姐姐,你现在活脱脱一个被婚姻榨干情绪的怨妇!」

8

我向来不喜欢这般刻意的装扮。

这样的打扮,不过是江邈所欣赏的模样罢了。

那时江邈刚创立公司不久,我第一次随他出席应酬场合。

刚刚大学毕业的我,穿上了自认为最得体、最亮眼的一身衣裳。

可当曲可可缓缓走来时,我才明白——

精致与明艳、张扬与娇俏,竟能如此自然地融于一人之身。

那天的她,一袭红裙曳地,卷发如波浪般垂落在肩头,光彩照人。

她从容不迫地陪在江邈身旁,在觥筹交错间游走自如。

他会不动声色地为她挡下敬酒,她则恰到好处地接话圆场。

而作为他女伴的我,却只能沉默地蜷缩在角落,静静观望。

原本只盼着他应酬结束,便能顺理成章地带我离开。

未曾想到,他公司里一位同事竟认出了我,硬是将我拉进了一个酒局。

在一阵阵玩笑与起哄中,我被迫喝下了一杯又一杯酒。

最终,意识模糊,醉倒在众人面前。

据说,我还当场失态,语无伦次,惹出不少笑话。

第二天清晨醒来,只见江邈正逐一拨打电话,低声致歉。

也正是从那天起,我再不愿陪他出入那些应酬场合。

一方面,是怕自己再次失控,给他添麻烦;

另一方面,更怕重逢曲可可与他并肩而立的画面。

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当场发作,

也怕再次听见那句冰冷而熟悉的责备:

「只是工作关系,你别再无理取闹了。」

9

我长久地沉默着,仿佛时间也随着思绪凝滞。

醉意朦胧的杳杳忽然又开口,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痛心:

「或者换个说法——比起你现在这副模样,我更怀念从前的你。」

从前的我?

我整个人怔住,像被一句突如其来的雷声击中。

本能地脱口而出:

「我一直不都是这样吗?」

杳杳猛地摇晃我的肩膀,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头晕。

「赶紧把江邈灌进你脑子里的那些迷魂汤给晃出来!」

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,一字一顿地问:

「你好好想想,这些年来你做的每一件事,有哪一件,是真正为了你自己而做的?」

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,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
片刻后,我才艰难地挤出一句,带着不甘和自我辩解的意味:

「可以前的我,不也是全心全意地追着江邈跑吗?」

「胡说八道!」

杳杳怒极反笑,眼里却泛起一层薄红,不知是酒意还是情绪翻涌:

「要是早知道今天会变成这样,当初我就不该帮你靠近他一步!」

10

是的,江邈,是我先动的心。

那时的江邈,是金融系无人不晓的高岭之花。

才情与容貌皆属顶尖,偏偏气质清冷疏离,仿佛周身筑着无形的墙,反倒让他在校内声名远播。

传闻中,多个院系的校花、系花都曾向他示好,无一例外,尽数折戟而归。

可我,却成了那个例外。

彼时的他,宛如校园传说般存在。

而我也因此被推上风口浪尖——追到了江邈的人,自然也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。

其实当年的我,并非籍籍无名之辈。

刚入美院不久,便与杳杳她们一同斩获数项设计大奖。

人送外号“美术系最桀骜的小天才”。

那时的我,一心追寻艺术的灵魂,对江邈那种满口指标、数据、模型的人,打心底里不屑。

直到那场画展。

我的一幅作品,被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看中。

他一边炫耀自己财力雄厚,一边轻蔑地贬低我的创作:

「这画我买了,也算是支持年轻人吧。不过嘛,毕竟是学生习作,三百块,我打包拿走,如何?」

负责的老师面露难色,目光在我和那人之间游移——对方身份不凡,她不敢轻易得罪。

血气方刚的我,怎咽得下这口气?

转身回教室,拎起一桶颜料就往展厅冲。

宁可毁掉这幅画,也绝不让它落入这样的人手中!

可当我提着颜料匆匆赶回,正要泼洒上去的瞬间,却看见了江邈。

他竟正与那位富态男子谈笑风生。

片刻后,那人脸色微变,悻悻离去。

我放下颜料桶,心头疑惑翻涌,忍不住问他:

「你……到底说了什么?」

他递来一张纸巾,指尖轻擦过我沾了颜料的手背,语气淡淡:

「我告诉他,这幅画讲的是妻子背叛丈夫的故事。他一听,立刻说不要了。」

我抬眼望他,他眸光微闪,带着几分玩味。

我反问:「你怎么看得出来?」

「逻辑推导的结果。」

那一刻,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原来,有人能从笔触与色彩中读出我埋藏的情绪。

我赌,懂我画的人,终将也懂我。

可如今的江邈,还能读懂我吗?

11

杳杳确实喝得不轻。

她丈夫正在外地出差,眼下只能由我先送她回去。

我费力地搀着她往酒吧门口走,高跟鞋却在这时添乱,脚下一滑,身体猛地一歪,眼看就要连人带鞋摔在地上——

「小心!」

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我和杳杳,顺势将我们稳稳安置进旁边一个卡座里。

「太谢谢了,真不好意思,我们这就离开……」

我连忙道歉,语气里满是局促。

可对方没有立刻回应。

确认杳杳呼吸平稳、并无大碍后,我才缓缓抬起头。

「许茵?」

这声音,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。

对面的男人朗声一笑,抬手将额前微长的刘海向后拨去。

「虽然当年我顶着个寸头,但你这么彻底把我忘了也太过分了吧?咱们可是并肩熬过通宵的生死之交啊!」

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,语气依旧带着当年那种熟悉的调侃劲儿,我不由得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「赵洛林?」

「现在请叫我Rolin,」他故作严肃地摆摆手,「我可是混迹国际圈的人物了。」

说着,他大大咧咧地搂住我的肩膀,转身向身边一圈朋友介绍我。

那群人个个外向健谈,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溢出座位。其中一位外国友人举起酒杯朝我敬酒,兴奋地喊道:

「许茵?你就是Rolin嘴里那个缪斯女神!」

赵洛林略显尴尬地冲我笑了笑,随即笑着推了那人一把,用英文打趣了几句才转回来接话:

「没错没错,这位就是我每次灵感枯竭时都会提起的那位女神,今天真人终于现身了!」

周围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和掌声。

我脸颊发烫,愈发觉得窘迫。

就在这时,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。

12

「你在哪儿?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?」

江邈的声音穿透酒吧的喧闹,依旧清晰地钻进耳膜。

他……已经到家了?

这还是头一回,他比我更早踏进家门。

「消息不回,电话也不接,你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?」

我低头瞥了眼手机屏幕,才发现他早已连续拨来数通未接来电。

「我和杳杳在一起,她喝多了,我得先送她回去。」

「你们具体在哪儿?我过去接你。」

语气里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。

「九七酒吧,在江岸路那边,离家挺远的,你别来了,我自己打车方便。」

几乎是本能地,我拒绝了他的提议。

与其在这嘈杂之地干等,不如直接叫车更快。

「二十分钟到。」

话音未落,电话那头已传来挂断的忙音。

我打开导航查了查路线——从家里到这里,至少要半小时车程,他怎么可能二十分钟就赶到?

算了,反正也习惯了他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子。

等就等吧。

13

「说说看,许大艺术家,如今在哪儿高就啊?」

赵洛林挥了挥手,把身边的朋友支到了一旁。

我望着眼前神采飞扬的他,嘴角微扬,却未作答。

我能说什么呢?

这些年,我的世界早已被江邈填满。

我又该如何开口,说自己从未真正“高就”过?

或许察觉到我的异样,他顿了顿,没再追问。

「他们那群人嘴上没个把门的,可有一句话倒是真的。」

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,琥珀色的液体在霓虹灯下泛着微光。

酒吧的光影斑驳跳跃,我透过那层酒液,凝视着他模糊的轮廓。

「你一直就是我的缪斯。」

「毕业后我就去了巴黎,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。」

「现在打算回国重新开始——怎么样,要不要和我一起,再熬几个通宵,找回当年的感觉?」

他笑着掏出手机,指尖在屏幕上轻点。

「来来来,加个微信,我把企划案发你一份。」

话音未落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
【出来,我在门口。】

我抬眼看向赵洛林。此刻的他,比学生时代多了几分笃定与锋芒。

他眼底闪烁的光芒,是我久违的、不敢触碰的炽热。

「好,我回去就看。」

「但现在得先走了,之后微信联系。」

他毫不避讳地一把搂住我的肩膀,笑声爽朗:

「我可记住了,许大艺术家这算是上了我的船,以后可不许反悔!」

我正想挣开,手臂忽然一紧,整个人踉跄着撞进另一个怀抱。

「许茵,你在干什么?」

14

赵洛林与他的同伴们面面相觑,神色惊疑。

江邈猛然上前,一把将我拽入怀中,同时将赵洛林重重推回座位。

“怎么回事?兄弟,有话好好讲,动手算什么!”

赵洛林的朋友们立刻围拢上来,气氛骤然紧绷。

我投去一道求助的目光,眼神微颤。

赵洛林心领神会,连忙安抚道:“都是自己人,别激动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将同伴们劝开。

不知为何,我察觉到江邈的气息愈发沉冷,怒意似在暗中翻涌。

“你就是江邈?”

赵洛林率先打破沉默,语气试探。

“我是赵洛林,许茵大学时的同学。”

江邈这才勉强抬手,象征性地与他握了握,指尖冰冷。

赵洛林瞥见我局促不安地蜷缩在江邈臂弯里,急忙解释道:

“抱歉,刚从国外回来,那边风气随意惯了,刚才举止有些失礼,实在不好意思。”

随即他又问:“你现在……是许茵的丈夫?”

江邈神情一滞,略显尴尬。

“我们的事,轮不到外人插手。”

他语调低沉,字字如冰刃般刺出。

话音未落,便紧紧攥住我的手腕,拉着我转身离去。

我回头望向被留在原地的杳杳,心头一紧,急忙喊道:

“赵洛林——能不能麻烦你把杳杳带过来——”

江邈却猛地收紧手掌,力道几乎让我生疼,脚步丝毫未停。

15

抵达江邈的车旁时,我终于用力挣脱了他的手。

回头望去,赵洛林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杳杳走来。

我连忙迎上去接过她,几乎是本能地,和杳杳一同坐进了后座。

“现在不仅半夜跑出去喝酒,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,连副驾驶都不肯坐了?”

江邈的声音冷得像霜,一字一句刺进耳膜。

赵洛林还站在车边,顺手将杳杳的包轻轻放在脚垫上。

我心头一紧,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。

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?

还是赵洛林笑着打圆场,语气轻松地解释:

“江邈,刚才真是碰到老同学太激动了,绝对没别的意思。”

谁知江邈猛地推开车门,重重摔上,金属撞击声在夜色里格外刺耳。

他直奔赵洛林面前,眼神锋利如刀:

“今天就到这里。我和茵儿要回家了。”

他刻意加重了“回家”两个字,仿佛在宣示某种不容置疑的归属。

话音未落,他绕过赵洛林,一把将我从后座拽出。

力道不容反抗,他把我拉到前排,甚至俯身替我扣上了安全带。

那动作亲密得近乎执拗,可我的心却根本无法落在这个细节上——

就在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边缘,静静躺着一支口红。

那支口红,我不曾拥有。

那个哑光玫瑰调的色号,全城恐怕只有一个人常用:曲可可。

16

他顺着我的视线望去,也察觉到了异常,随即再度陷入沉默。

我们落座后,车子终于启动前行。

「上次出差时,曲可可的包不小心打翻了,大概是那时候东西掉出来的。」

他终于开口解释,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。

我望着前方道路,意识到这里离杳杳家已经很近了。

「她说自己只是普通员工,坐后排更合适,坐副驾反而显得生分——所以那次才……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坐那儿了。」

他语气认真,仿佛在争取某种谅解。

「下个路口左转,停一下。」

我打断他的话,提醒道:「她家小区停车不便,就在这儿停下吧,我送她上去就行。」

江邈猛地踩下刹车,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声响。

「许茵,你听到了吗?」

他侧过头,目光迫切地望向我,「我说,以后绝不会再让曲可可坐副驾驶。」

我推开车门,拎起杳杳的包,回头冲他轻轻一笑,神情淡得几乎看不出情绪。

「没关系啊,我真的不介意。」

没等他回应,我已转身扶住摇晃的杳杳,一步步朝楼上走去。

再返回时,那支口红已然不见踪影。

他似乎匆忙整理过座椅,指尖还残留着擦拭的动作痕迹。

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淡淡的酒精味,像是刚用湿巾擦过表面。

但他不知道,我的嗅觉一向敏锐到近乎苛刻。

尽管酒精试图遮掩,可就在那层清冷气味之下,曲可可惯用的那款香水——甜中带涩的鸢尾花香,反而愈发清晰地浮了出来。

有些痕迹,哪怕擦得再干净,也藏不住曾经的存在。

就像某些事,一旦发生,便再也无法彻底抹去。

17

晚上十一点,街道上依旧车流如织,拥堵不堪。

车子在红绿灯间缓慢挪动,我和江邈一路沉默,谁也没有开口。

「叮咚,叮咚」

手机接连震动,提示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。

我侧目瞥了一眼屏幕,是赵洛林发来的文件链接。

不知江邈是否留意到了那不断闪烁的提示光点,

他突然猛地按响喇叭,一声接一声,急促而刺耳,可前方车辆并未越线半寸。

“把手机调成静音。”

他语气冷得像结了霜,一字一句砸在空气里。

我指尖轻点,将手机切换至静音模式。

既然被困在这条长龙般停滞的路上,索性打发时间,我点开了赵洛林发来的附件。

除了几份详尽的商业计划书外,最吸引我的,是一组设计图稿。

线条流畅,配色大胆又不失克制,风格精准击中了我的审美。

仿佛心有灵犀,手机再次轻轻一震,又是他的消息。

【感觉如何?还不错吧。】

【要不要试试看?给你一个系列主导权,限时一个月,有想法就发设计图过来。】

【放心,只要方案通过,你就算技术入股,项目制结算,奖金不会让你失望。】

心跳微微加快,我确实被说动了。

就在那一刻,我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不自觉地羡慕赵洛林和杳杳。

因为他们眼里有光,做着真正热爱的事。

而我曾经所谓的热爱,不过是围绕江邈旋转的轨迹。

如今才意识到,这世界上,或许真有比他更值得我倾注热情的东西。

18

凝视着那些设计图,我不知不觉陷入恍惚。

「茵儿,茵儿,许茵!」

江邈连唤数声,我才猛然回神。

「到了。」

我收起手机,推开车门,径直朝屋内走去。

他方才……似乎又叫我“茵儿”了。

多久没这样叫过我了?

陌生得让人心头发紧。

一进门,我便快步走向浴室,卸下一身繁复的妆饰与衣物。

热水冲刷过身体的那一刻,才真正感到呼吸顺畅了些。

刚取出平板,准备重新细读赵洛林发来的设计需求时,余光却瞥见房间角落多了一个人影。

「你今晚,要在这过夜?」

望着已换上睡衣、安静躺在床边的江,我眉心微蹙。

他抬眼看向我,目光清冷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:

「许茵,我没记错的话,你还是我女朋友吧。」

19

唉,他又在发什么疯?

我只好合上平板,准备睡觉。

江邈倒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

可我翻来覆去,辗转反侧,久久无法入眠。

算起来,这已经是我们重新同床共枕的第六个月了。

果然,一个人睡久了,身边突然多了个人,反而觉得陌生而不适。

实在熬不住,我决定起身去找点褪黑素。

我小心翼翼地坐起,生怕吵醒他,可还是惊动了江邈。他一把将我按回床上。

「你要去哪儿?」

「睡不着,想拿片褪黑素。」

「现在和我一起躺着,你居然还得靠药才能入睡?」

他眉头紧锁,转过头去不再看我,手也松开了。

「啪」的一声——

他摔门离开,背影决绝。

从前他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。

有次我抱怨他酒气太重,影响休息。

第二天,他就默默把自己的东西搬去了客房。

其实他心里清楚,我真正在意的从来不是他喝酒。

而是前一晚,送他回来的人是曲可可。

「嫂子,真是不好意思,江总为了帮我挡酒才……」

曲可可嘴上说着抱歉,语气却毫无歉意。

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得意,比任何话语都刺眼。

我甚至注意到,他衬衫领口残留着一抹不属于我的口红印,还有淡淡的粉底痕迹。

20

翌日醒来时,江邈早已离开。

与往常不同的是,餐桌上竟整齐摆放着一份准备妥当的早餐。

可惜望着那块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和鲜榨橙汁,我心底却浮起对街角那碗热腾腾豆浆油条的渴望。

【听说赵洛林昨晚回来了?为了争你,还跟江邈动了手?】

消息灵通程度,从来没人快得过杳杳。

我只能迅速澄清事实,强行压下她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。

比起这场风波,我更在意他回国创业背后的深意。

【这是个机会。赵洛林在业内声名显赫,你可以试着接触看看。】

【不过,你这么多年没碰设计了,手艺嘛……恐怕生疏得厉害。】

我心里清楚。

当年大学流行的是手绘线稿,一笔一划都要靠手感拿捏,

可如今的设计早已依赖专业软件,那些复杂的参数设置与操作逻辑,看得我一头雾水。

【正好隔壁大学最近开了个服装设计进修班,你来我家住几天,晚上上课,白天我给你突击补习。】

这条消息刚发出来不到三秒,就被她迅速撤回。

【算了算了,万一被江邈知道我在帮你,怕是直接提刀上门。】

【帮我把名报上,今晚我就搬过去。】

没理会她随后发来的长达六十秒、语气急促的语音轰炸,我迅速收拾好行李,准备启程去杳杳家。

正要出门时,手机响了——是江邈打来的。

「这几天我要出差,一个人去。」

「好啊,我也正打算去杳杳那儿住一阵。」

「这次曲可可不跟我去了,我让她留在公司处理事务。」

「之后我考虑把她调去别的岗位……你……」

「江邈,这些事你不必向我解释。」我打断他的话。

「她不是一直做你的秘书吗?突然换人,你自己也会不习惯吧。」

电话那头陷入沉默,许久后才传来他的声音:

「茵儿,等我回来,我们好好谈谈。」

他依旧敏锐。

你看,他明明知道曲可可是我们之间横亘已久的结,

明明有能力解开,从前却总说我无理取闹、小题大做。

听多了,我也曾真的以为是自己太敏感、太计较。

可现在想来,他哪里是不懂?不过是不愿懂罢了。

21

「天啊,许茵,你这几年手艺都荒废成什么样了!」

杳杳盯着我画出的歪歪扭扭的设计图,满脸难以置信地摇头。

「就这水平,当年你是怎么在考试里拿第一的?」

我再次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随即把脸深深埋进画稿之中。

毕竟我只是美术系出身,对服装设计本就一知半解。

当年那个设计奖项,是在我状态最巅峰时才摘下的荣耀。

照杳杳的说法,曾经的我有多耀眼,

如今的我就有多狼狈不堪。

于是,我只能白天拼命补习基础理论,晚上赶去学校听课。

再熬通宵,勉强完成老师布置的设计作业。

这段日子虽然疲惫,却前所未有地充实。

尤其是当我全身心投入设计时,江邈也好,曲可可也罢,全都变得不再重要。

杳杳常常看着我——头发凌乱、黑眼圈浓重、发丝油腻得几乎能搓出油来——一边笑得前仰后合,一边说道:

「这才像我认识的那个许茵!」

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生活似乎正悄然发生着变化。

22

「怎么样,虽然还不太成熟,但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。」

在与赵洛林约定的最后期限那天,我拿着设计稿去找了他。

他一张一张仔细翻阅着我的图纸,随后略显为难地望向我,轻声道:

「许茵,别怪我说得直白,这份稿子……还达不到要求。」

我点点头,心里其实早有准备。

正当我起身打算道谢、告辞时,他却抬手示意我坐下,还让我坐到他身旁。

「说实话,许茵,这设计稿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了,甚至让我有些意外。」

「毕竟后来我才了解到,你已经多年没有碰过设计了。」

「能在这样的情况下,做出和其他设计师水平接近的作品,已经非常难得。」

「但你和他们一样,都缺少一样东西——或者说,一种感觉。」

又是那种典型的甲方式模糊评价。

我不太明白,只能沉默地点头,表示我在认真听。

「今晚有空吗?我带你去个地方。」

我迟疑了一瞬——因为今晚江邈出差回来,早就约好一起吃饭。

换作从前,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赵洛林,满心欢喜地奔向江邈。

可现在,我心里竟泛起一丝犹豫:不过是一顿饭罢了。

比起和江邈吃饭,或许眼前这个机会更重要些。

毕竟赵洛林并没有彻底否定我的设计,说不定还有转机。

想到这里,我忽然明白了江邈那些年一次次失约的背后原因。

也许不只是因为曲可可。

而是因为他心中,总有比陪我更重要的事。

而我,从来都不是他的第一选择。

23

「你到了吗?要是到了就先等等我,我这边堵车,得晚一会儿。」

果然,江邈直到约定吃饭的时间才拨来电话。

「啊,江邈,我今晚去不了了,临时有点事。」

「我上午就给你发消息了,可能你忙没看见。」

电话那头沉默良久,仿佛连呼吸都凝滞了。

「什么事?我可以等你。」

听到“等你”这两个字,我几乎怔住。

这七年,一直都是我在等他。

等他和曲可可开完会回来,等他结束一通又一通的工作电话,等他想起陪我吃顿饭,等他从疲惫中抬起头看我一眼,等他愿意牵我的手走一段不长的路。

可他,从未真正等过我。

此刻竟说要等我,竟让我生出一丝荒谬的错觉。

「不用了,别等,你刚出差回来也累,早点回去休息吧。」

「许茵!你——」
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压抑的怒意。

这时,车子恰好停下,副驾驶的赵洛林轻轻抬手,示意目的地到了。

「先这样,我挂了。」

我匆忙挂断电话,不再听他接下来的话。

推开车门,夜风拂面,我站在原地,久久没能回神。

眼前这座校园,熟悉得令人心颤。

赵洛林带我来的,竟是我的本科母校。

24

「就这么意外?」

赵洛林唇角含笑,一边说着一边牵着我穿过校园小径,直往美术学院的方向走去。

原来今晚正是美院一年一度的夏季画展开幕之夜。

当年,也正是在这场展览上,我第一次遇见了江邈。

踏入展厅的一瞬,满目皆是青春洋溢的面孔与自由奔放的气息,我忽然明白了赵洛林带我前来的深意。

我的近作,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郁。

像是被时间磨平了棱角,少了那份鲜活的生命力。

当初能刚入美院便斩获设计大奖,靠的绝非技法多么精湛,

而是那一股初出茅庐、无所畏惧的锐气与自信。

我望着四周跃动的光影与色彩,心中涌起一阵真切的感激。

「谢谢你,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。」

赵洛林微微一笑,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。

「我就说嘛,我的缪斯女神不过是暂时迷了路,这不,一缕清风就吹散了迷雾?」

见我略显局促地低下头,他立刻补了一句:

「别多想,我今晚来也不全是为了你——顺便也想在这儿挖几个好苗子,带回公司培养呢。」

话音未落,他人已转身汇入人群,留我独自站在展区中央。

我反倒松了口气,正好可以静心欣赏这些年轻而炽热的作品。

直到,我在一间临时布展的储藏室角落,竟瞥见了一幅熟悉的画作。

那是我当年的作品。

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
工作人员见我驻足良久,轻声提醒:

「这位同学,这些是往届学长学姐的旧作,那幅画前两天已被收藏者预订,不参与本次展出。」

我的画……已经被买走了?

正欲追问细节,手腕却突然被人一拉。

赵洛林不知何时折返,二话不说将我拽出了安置间。

此时广场中央已聚满了人,手中都拿着画笔、调色盘,神情亢奋。

「现场创作挑战赛,敢不敢来一场?」

本能地往后退缩,我连连摆手拒绝。

可下一秒,一个沉甸甸的颜料盒已被塞进掌心,整个人也被推到了聚光灯下。

他在台下高声喊道:

「赢了这场,你的设计方案我立刻签字立项!冲啊,我的灵感女神!」

幸好这是在美院。

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,气氛迅速点燃。

太疯狂了。

或许是被周遭的热烈所感染,又或许是我内心深处,早已渴望重回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——

不就是画画吗?

谁怕谁!

25

我凝视着素白的画板,指尖缓缓握紧了画笔。

台下如潮的欢呼与台上颜料刮擦画布的声响交织在一起,激得我血脉偾张。

这次创作的主题是——自我。

我一边勾勒轮廓,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些年零落的记忆碎片。

原本只想描绘自己的面容,可笔尖游走间,竟不知不觉勾出了江邈的模样。

江邈……原来在我心底,我是以他为影子来定义“我”的吗?

我停下了手,画笔轻轻搁在调色盘边缘。

「还有十分钟,各位同学抓紧时间。」

主持人的提醒将我从恍惚中拉回,眼前的画面却让我越看越觉陌生。

不!

不对!江邈是江邈,而我,只能是我自己!

我下意识地用铅笔将散落耳侧的发丝挽起,动作熟悉得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。

我迅速调好颜色,开始在画布上疾速涂抹。

那最后的十分钟里,喧嚣退去,世界只剩心跳声在耳边轰鸣。

「时间到!收笔!」

主持人一声令下,我猛地回神。

评选流程紧凑,我的作品最终在众人投票中位列第三。

望着那幅画,泪水忽然涌上眼眶,模糊了视线。

赵洛林见状,立刻搂住我的肩,轻轻把我带下台,让我靠在他肩头抽泣。

「哎呀,不过是一场小比试而已,又不是什么大赛,第三名已经很厉害啦!」

「再说,他们还都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呢,看到画上那个被打上红叉的男人,还以为是我这个‘负心汉’被你清算呢。」

我哭笑不得,抬手狠狠捶了他一下。

最终呈现的作品里,江邈的身影隐在暗色调的背景中,一道刺目的大红叉横贯其上,而我清晰的轮廓正从那阴影之上浮现而出。

「许茵,你说有事找我……就是这个?」

在人群的嘈杂与掌声余音中,我看见江邈站在不远处,手中捧着一束淡白色的满天星,目光静静落在我身上。

26

「你今天,很美。」

啊?

我怔在原地,没料到江邈走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句。

我身上只是件宽松的纯棉T恤,搭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脸上未施粉黛,发丝随意挽起,斜插着一支铅笔。

他竟说我美?

我局促地接过他递来的花束,指尖微微发颤。

是「无尽夏」,蓝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,象征着永不终结的爱意。

那是我年少时最爱的花。

从前,因曲可可对花粉过敏,江邈便以“容易沾染花粉,影响她工作状态”为由,禁止家中摆放鲜花。

我也再未曾收过他送的花。

说来可笑,那时的我,曾为此耿耿于怀。

一次,我偷偷在花店订了一束「无尽夏」,藏在玻璃门后,想等他取花时突然现身,给他一个惊喜。

可我没料到,曲可可也在。

她靠在他肩头,轻咳两声,撒娇般抱怨:“这花味太浓了,我有点喘不过气。”随即翻开行程本,提醒他接下来还有三场会议。

我还未踏出一步,那束花已被他随手丢在地上。

而他抱着突然“不适”的曲可可匆匆离去,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斥责:

「你能不能别再添乱!」

车尾灯消失在街角,我的心也碎了一地。

那束曾寄托心意的「无尽夏」,被碾在车轮之下,花瓣零落如泪痕。

还有我,呆立原地,满脸震惊与难堪。

自那以后,我再没等过他的花。

也是从那天起,我不再喜欢「无尽夏」。

「许茵,既然江邈来了,那我先走了,设计稿的事咱们回头再聊~」

赵洛林识趣地转身离开,脚步轻快,留给我一个体贴的背影。

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,心里盘算着那份设计稿,预计后天就能完成修改。

正出神间,耳边忽然响起江邈低沉的声音:

「许茵,嫁给我。」

27

我怔住了。

脑海里嗡鸣骤起,像是有无数细针在神经间穿梭。

目光落在江邈单膝触地的瞬间,他缓缓从口袋中取出那枚戒指,银光微闪,映着周围渐聚的人影。

人群如潮水般围拢,低声的惊呼与兴奋的议论交织成一片。

他们齐声高喊:

「嫁给他,嫁给他!」

这一幕,本该是我七年漫长等待中最渴望的终章。

那句“嫁给我”,也曾是我无数个夜里,在梦中反复听见的低语。

我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,会扑进他怀里,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。

可此刻,我却僵立原地。

手中的「无尽夏」悄然滑落,花瓣轻颤,坠向地面。

我慌忙俯身去拾,指尖微微发抖。

江邈望着我,眼神深邃,仿佛看穿了心底翻涌的挣扎。

他没有再坚持跪着,默默将戒指收回衣袋,弯腰捡起那束花,轻轻递还到我手中。

然后,在众人的注视之下——

他忽然倾身,吻住了我。

我本能地想后退,却被他紧扣住手腕,唇齿间是他不容抗拒的炽热。

周遭的喧闹仿佛被拉远,只剩下心跳与呼吸交错的混乱。

围观者的起哄声此起彼伏,像海浪一波波拍打耳膜。

我渐渐无力挣脱,身体软靠在他怀里,任由他加深这个近乎失控的吻。

唇瓣传来细微的刺痛,似有温热渗出,又被他尽数含纳。

最终,他一手托住我的背,将我打横抱起。

在掌声与欢呼的簇拥中,转身离去。

28

「你这个混蛋!」

我被他猛地按倒在草地上,后背擦过粗糙的草叶,泛起一阵刺痛。

脸上火辣辣的,羞耻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。

「这么多人看着,你非要当众羞辱我吗?就这么不给我留一点颜面?」

「有话不能私下说清楚?非得在这么多人面前逼我到绝境?」

「对!你说得对!」

他居然比我吼得还响,声音几乎撕裂空气。

他的脸涨得通红,眼神灼烫,竟像是比我还愤怒。

我愣住了——他到底在气什么?

我只觉得荒唐又可笑。

他向来如此,从不考虑我的感受,永远按照自己的意志替我做决定。

我们不是没谈过结婚。我甚至悄悄拟好了婚礼的流程,设想了未来的生活图景,连孩子的名字都想过几个。

可每次我满怀期待地把计划告诉他,换来的却是冷淡的否定和居高临下的分析。

他总能用他那套看似理性实则独断的逻辑,将我的憧憬碾成碎片。

在他的世界里,我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人,而是一个需要被安排、被规训的影子。

甚至连曲可可——那个能在职场上为他铺路的女人——在他心里都比我重要。

凭什么?

「刚刚你迟疑了!是不是早就想分手?是不是打算跟赵洛林在一起?」

我望着他因激动而扭曲的脸,抬手轻轻碰了碰被他咬破的嘴角,血腥味在舌尖蔓延。

声音很轻,却一字一句清晰:

「江邈,我是林晚。我不是你的附属品,也不是任何人的替代。我首先是林晚。」

「够了,这段感情走到头了。我们……分手吧。」

「江邈,这一次,我放你自由。」

七年了,整整二千五百五十多个日夜。

我终于,也肯放过我自己。

29

我甩开他,径直朝杳杳家奔去。

杳杳见到我时,眼眶红肿,嘴角裂着血痕,她一句话也没问,只是轻轻将我揽入怀中,陪我彻夜未眠。

次日清晨,趁江邈去上班的空档,我迅速赶回他家,收拾了自己的全部行李。

推开门的瞬间,目光落在客厅那幅突兀的新画上,心头泛起一丝苦笑。

原来,当初买下我那幅画的人,竟是江邈。

那幅画静静地立在客厅中央,色彩浓烈却与周遭格格不入。

就像我,在这个屋檐下住了七年,始终未曾真正融入过这片空间。

餐桌上的花瓶里,还插着昨日那束无尽夏,花瓣边缘已微微卷曲。

可惜啊,象征永恒之爱的无尽夏,终究还是从手中滑落了两次。

或许,命运早已在无声中写好了结局。

单向奔赴的感情,再深也撑不起地久天长。

我用了整整七年,才读懂这个道理。

不再迟疑,我抱着箱子,头也不回地走出那扇曾以为会是一生归处的门。

30

我的设计稿虽被赵洛林及其团队挑剔整整一个上午,最终仍顺利通过。

赵洛林并未让我置身事外,从初版构思到面料甄选、打样定型、细节微调,乃至模特试穿环节,他坚持让我全程跟进。

这一过程悄然唤起我对江邈创业初期的记忆。

彼时他敏锐捕捉到女装电商的市场契机,毅然放弃金融公司的高薪offer,独自创办了一家淘宝店铺。

也正是在那段时光里,他结识了当时尚为平面模特的曲可可。

我曾亲临拍摄现场。

盛夏的摄影棚内热浪蒸腾,曲可可不断更换着各式衣裙,江邈则专注地一张接一张拍摄,修图后迅速上传至店铺页面。

那时我正为毕业设计焦头烂额,无力分神助他一臂之力。

网店很快步入正轨。

待我终于完成学业,满怀期待欲投身他的事业时,却发现他与曲可可早已配合得行云流水、默契十足。

随后公司规模逐步扩张,水到渠成地正式成立。

江邈摇身变为江总,曲可可也升任他的贴身秘书。

而我,成了那个被留在原地、无所适从的人。

我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:她不过是个工作搭档,他们之间仅存职业关联。

可太多难以忽视的细节,加上江邈一贯的冷淡与回避,终将我们之间那点残存的情感消磨殆尽。

我也在这段关系中,渐渐迷失了自我。

如今亲身经历这一蜕变历程才真正明白——比起爱我,江邈始终更珍视他自己。

因此,在我与事业之间,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;在公正与偏袒之间,他默许曲可可占据有利位置。

分手之后,他的朋友圈却突然频繁更新。

“今天感冒了,家里连药都没有”;

“又一次独自出差,深夜抵达空荡的酒店”;

“把茵儿的画认真装裱了起来,挂在客厅,光影下格外动人”;

“阳台添了几盆新花,阳光照下来,整片空间都鲜活起来”。

我盯着这些动态,心底竟生出一丝错觉:是否这一切,只为我一人可见?

但我选择沉默,不点赞,也不回应。

于我而言,此刻的我,正如当年孤身闯荡的江邈——最值得我倾注深情的,唯有我自己。

31

不得不说,赵洛林确实能力出众。

三个月后,我的设计稿便成功落地,成为他服装品牌首季主线产品的核心系列。

这一系列在市场上空前热销,首发产品售罄率刷新了公司历史纪录。

我的名字开始在业内悄然传开,逐渐有了独立的声量。

许茵这个名字,终于不再依附于江邈之后。

这种被认可、被看见的感觉,令人无比畅快。

庆功宴当晚,我再次遇见了江邈。

由于公司对员工穿搭几乎毫无限制,反而鼓励个性表达,我重新拾起了曾经的风格。

我穿着一袭黑色短裙,搭配长筒靴,眼线微微上扬,勾勒出凌厉的轮廓,甚至还尝试了心动已久的脏辫造型。

江邈初见我时,目光迟疑了一瞬——显然,他没能立刻认出我。

可当他的视线再度落在我身上时,眼神明显亮了起来,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惊艳。

这时,赵洛林终于赶到,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。

他一眼就锁定了我,快步走来,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衬衫,轻轻搭在我腿上。

他压低声音,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宠溺:

「茵儿,我不是保守,但这裙子确实有点短,盖一下,坐得自在些。」

看着他那副故作正经又手忙脚乱的模样,我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他顿了顿,又低声补充道:「还有件事……江邈那边,他们分销渠道很强,这次合作绕不开,你别往心里去。」

我轻轻摇头,语气平静而坚定:「公私分明,我心里有数。」

酒过三巡,气氛渐热,众人微醺,我也倚在椅背上,悄悄盘算起这笔项目的奖金。

粗略估算,再完成两三个类似项目,我就能攒够资金,独自前往巴黎留学了。

就在这时,新一轮敬酒开始了。

应酬终究难以避免。

尽管我酒量不差,但一轮接一轮的劝酒,也渐渐让我有些招架不住。

轮到我时,全场齐声高喊:

「许大设计师满上!头号功臣必须干杯!」

面对大家的热情与祝贺,我不想泼冷水。

于是笑着举起酒杯:「行行行,我喝!」

话音未落,一只手臂忽然伸过来,扣住我的手腕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
我猛然回头,撞进江邈的视线里。

那个曾在无数场合为曲可可挡酒的男人,此刻竟也为我挡下了这一杯。

32

原本坐在远处的江邈忽然起身,与邻座的人调换了位置,径直坐到了我身旁。

他目光停驻在我腿上那件属于赵洛林的外套,久久未移,仿佛在确认什么。

良久,他低声开口:

「许茵,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?」

我轻轻点头。

他盯着我,声音微颤:

「你还喜欢我吗?」

我看向他泛红的眼眶和微微湿润的眼睛,终于说出口:

「喜欢。」

他怔住,几秒后猛地抓住我的肩膀,语气激动得几乎发抖:

「既然还喜欢,那我们重新在一起,好不好?」

我缓缓摇头。

「喜欢,但不再像从前那样非你不可了。」

他仍不明白——现在的我,早已学会先爱自己。

他眼眶通红,近乎崩溃地追问:

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?你说,我可以改,什么都愿意改!」

「曲可可已经离开公司了,我回老家把户口本拿回来了,随时能去领证。我们可以换更大的房子,画室留给你,你想画画就画,我还能帮你创立自己的品牌——」

他说得那么真挚,像极了当年我满怀期待地描绘未来时的模样。

他的承诺听起来完美无瑕。

可惜,那幅图景,早已不是我心中所求。

我平静地看着他,轻声回应:

「不用改,一切照旧就好。」

「因为,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了。」

他习惯性地皱起眉头,执拗地望着我,不肯接受。

我心里轻轻一叹——迟来的深情,再热烈也如尘埃般轻贱。

我终于开口,语气冷静而克制:

「江邈,别再纠缠了。」

「按我的人生节奏,你早该退场了。」

「我的将来,没有你的位置。」

我把曾经他甩给我的话,一字不差地还了回去。

从此山高水长,各自珍重。

完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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